海心

生命，一次又一次轻狂过

单薄了山腰喷薄的黄昏

望舒才刚刚起伏过山座

我恰被醉裹挟着抛入梦的轮廓

彼时我已然乘舟顺着无情水漂泊

那些拉纤的塞壬们

歌声从海洋底部自由下坠

徇着重力前来寻我

小小的牵引，亚努斯的命咒

海浪开始咬噬船夫

天嚣即刻放逐懦弱

独自离岸，离岸

我游乐一整冬

不理会潮水汹涌

那些穿起西弗美裳的孩子

为避锦衣枯萎，他不敢走进世间

甚至不愿微微移挪

只见岛弧们纷纷挣脱了缰绳

洋洋得意变成蜂窝

风暴赶走了春夏秋冬

这里没有长久，只有片刻！

我舞蹈着，比软木酒塞还柔弱

在海潮——殉道者们亘古的床上

我被一连十夜不息的水的烟火

赐予呼吸片刻，到真实世界去！

——

眯眼，远眺，唯有静默

阿尔忒弥斯漫溯过了半个长夜漠漠

何处人间，何处天？

我又用力栽入了真实的极乐

黑土长在波浪里，渗透了我的杉木船壳

我吮吸空气 酣然解渴

清甜赛过了不和的金苹果

绿水长在深海的雩树里

它高声尖叫

洗去了灰的泪渍和苦的情愫

拿走了我的铁锚和风帆

可我倚着舵，从此在大海的诗里浸没

海呵，饱满了星星，恰如乳汁

我击水中流，饱餐青光翠雾

玫红的激流越发湍急 越发深不可测

紫红的云气在发酵，在蠢蠢欲动

天与鱼的吻 在拥抱 在渲染

上与下的夹角越来越小

我在越发逼仄的空间里

学会了像沉醉而沉思的浮尸一样思索

此时我窥见人间

泠泠弦月霜雪了半个千年

然而时间不再给我权限

我便在自己的幻景里与迷花同仙

我爱恋电光下撕裂的云垛

黄云万里 紫气千层

丹风，金阙，雪浪，白波

我熟识不夜的黄昏

死亡像啜泣而振奋的黄鹤

白鳞点燃了黎明和朔漠

我见过人们无法觊觎的伟岸

没有一丝光，遥远被可怖的白夜吞没

平面被拔高成了巍峨的立体

高度被羞辱掉了所有的威仪

险滩闪烁着长长的神秘的凝辉

追逐着海波渐行渐远的颤微

我梦见了古老的石崖

它睡在海平面与银月共枕

它梦见蓝色的旭霞

温柔地和一整个海面相拥入梦

精灵和侏儒必不可少

它们在世界树上组成唱诗班

戏谑的歌谣抚弄着大海的吻

我也一连数年把放纵的风追赶

它把所有的海浪偷偷收藏

我目睹它们凌冽世界尽头的桎梏

老旧的陈规如此破败不堪

不知它们如何能约束宇宙千千万万年

我俯瞰了世上最富饶的贫瘠岛

那里柏拉图被逐出了自己的理想国

百花诗会才是部落的高标

花冠诗人们挥舞着橄榄枝条

驱赶着伺机而入的腐烂巨兽

烂肉来自密不透风的笼底

那儿豺狼披着人皮，黄鲍带着高帽

那儿彩虹被绷紧

被用来捆缚将驾的羲和！

我看过麻木的小龟

巨大的玄武翻着盔甲已然战死

它们只能等待用三根孱弱芦苇掩饰的庞然饕餮

道貌岸然地将他们尽数吞吃

我见过冰炭火，烫冻原，鳄鱼的悔过！

我是失踪的灯塔，缠在大海的青丝里

还是被柔风吹送也到不了的真正太虚？

我肆意荡漾，让烟尘做我新的航标

让星月为甲班，让天墙作风帆

这海面，长着岁月的浅草，被抹饰以苍穹的思念

正是真正的诗人所渴求的琼浆

但我不再存在于世间

火石电光，一个个疯狂的漏斗在空中倒悬

黑天被打垮了，那咆哮的漩涡，冻结的运动

我希望永远纺织那活着的蓝

我怀念长城的古龙，布达拉的天梯

但世界要重塑，宇宙的新生！

至伟大的生命！

我梦见我肉身眼中的凡尘

所有的山岗在唱歌，所有的喧哗在复活

皎月隐没，顶礼膜拜

苦涩的死亡被驱逐，银色的大地被染色

是至尊的梦醒，是主宰的重临

至伟大的生命！

我见过星星的群岛！在这一瞬

狂乱的天门向勇敢的航行者开启

物质和灵界坍台出洞天

青冥徐徐浩荡着无边的胸怀：

“来者，你是否迷醉在这无边的深海里？

啊，亿万金魂？啊，宇宙的未来？

这不再是那片可哀的海

星空浸染在蓝海，它们浑然一体，彼此不分

是海水在从上而下地自由坠入天空

游鱼在星星上安家，月光在深海里照明

我昏沉地清醒于它们澎湃的爱

整个深渊都辉映，整个洪荒都泛彩

这里是世间中央，这里是世间终极

啊，愿我龙骨断裂，啊愿，我永藏海底

这里是海心！孕养了至伟大的生命！

找到了！

什么？永恒。

那是海心中的太阳

万古长明

人世间的太阳！

我梦里人世间的晨曦！

蓝海尽头的太阳！

梦时之我梦里的海心的伟迹！

我永恒的灵魂

注视着你的心

纵然黑夜孤寂

白昼焚默

眼里一片海

我愿为你蓝

世间皆恺然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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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桃源一中高1617班 李小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