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梦见一奶一一奶一了，还是走的时候穿的那件黑长褂子，矮小的身材，一双不太大的小脚，脚踝处露出洁白的袜子。

　　一奶一一奶一去世近30年了，我很少梦到她，今天是清明节，祭奠亲人的日子，一奶一一奶一许是想我了，托梦于我。

　　一奶一一奶一的家在一个依山傍水的林场附近，我考上学后，一奶一一奶一就从我们的村子搬走了。我很想一奶一一奶一，因为她善良，总是护着我们姐妹五个，有好吃的就偷偷地留着送给我们。记得我考学后的第一年，需要学英语，要一个录音机，家里没有钱买，恰巧爷爷有一个，爸爸去跟爷爷说，爷爷没有答应，一奶一一奶一知道后，趁着爷爷不在家偷出来送给我。

　　1982年暑假，我去看一奶一一奶一，客车到宝山林场就停下了，我和爸爸还要走10多里的山路。盛夏的北方，山林郁郁葱葱，鸟语花香，玉米已经长得比我高了。爸爸说，一奶一一奶一身一体不好，和婶婶处的也不好，这次去看看把一奶一一奶一接到我家去。走出大山，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环抱着眼前的小村落，河两边是高大的树，爸爸说那是山核桃树，秋天就会有好多山核桃成熟，你只要摇晃核桃树，熟透了的核桃就会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还有蕨菜，蘑菇，草药等，山里人收集着这些山货，那可是孩子们上学，家里买个菜米油盐的全部花销的出处啊。

　　一奶一一奶一早早地站在自家的门口，不足一米五的个头，，我想或许更矮些吧，花白的头发被风吹的很凌一乱，她太瘦了，以至于我怕她跌倒，我赶忙牵着一奶一一奶一的手，随她走进院子。饺子整齐地摆在盖帘上，菜已经摆在炕桌上了：小笨鸡炖蘑菇、蕨菜炒瘦肉、鸡蛋韭菜、黄瓜凉皮。一奶一一奶一做菜不是太好吃，为此，爷爷总是抱怨。爷爷在生产队里当队长，长得高、帅气，就是脾气不好，生产队里的东西要是被人偷了，他准能找到那个人，然后把东西拿回来，再把那个人骂个狗血喷头。为此得罪不少人，一奶一一奶一总时不时地给人家道歉。记得一奶一一奶一隔壁的老李头，家里11个孩子，因为吃不饱，经常几里哇啦地半夜哭闹，有一天夜里爷爷起来撒尿，突然一个身影佝偻着从窗前一闪而过，爷爷急忙提上裤子追了上去，原来是老李头趁生产队打更的睡了，偷回来一块豆饼，爷爷一把揪住了老李头的头发，老李头浑身哆嗦着，嘴里一个劲地说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家的小宝饿得不行了！可爷爷的手依旧死死地揪住不放，还是一奶一一奶一出来了，央求着爷爷，就放了他吧，他家的十一个孩子饿死了怎么办，牲口少了这点饲料多拌一些草能维持的过去。人怎么可以呢！

　　一奶一一奶一家有四个孩子，三个男孩一个女孩，爸爸老大，自小身一体弱，8岁才会走路，一奶一一奶一很疼她，但爷爷却对他严厉，直到现在，我还觉得爸爸很怕爷爷。

　　吃完饭，一奶一一奶一盘腿坐在炕上，把一瓢早已准备好的瓜子推到我跟前，不时地端详着我，那眼神充满了一爱一、充满了骄傲。记得我考上黑龙江省中医药学校的时候，乡里邮递员送通知书的那天，全村老少都很兴奋，我家的泥土房里挤满了人。三十年来，村子里终于有一个人考上学了，一奶一一奶一摸一着我的头，仿佛这头里有了全家的希望，有了今后的出路，有了全村人的梦想。

　　一奶一一奶一告诉爸爸，她近些日子总是胃疼，吃不下东西，大山里，医疗条件很差，买个止疼药都很难，我听着她和爸爸的对话，心里很难过，不能为一奶一一奶一解除病痛，村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和一奶一一奶一一样的人得不到医治。我要快快毕业啊！将来能为一奶一一奶一和更多的人解除病痛，可惜，一奶一一奶一没能等到我为她治病，就因为胃癌去世了。

　　北方的四月，风依旧刮脸，但春的热烈早已熔化了冬的积雪，土地被滋润的黑亮亮的；树干也泛着青绿。我面向故乡，朝着一奶一一奶一的坟墓，送上一束金灿灿的菊花，让风儿捎去我的思念。我想告诉一奶一一奶一，家乡早已不是你记忆中的摸样：茅草房已被红砖瓦房取代；村子里电灯、电话，电视进万家；再也不是下雨天靴子都能灌包的土路，柏油路修到了老宅的门口；农村执行合作医疗了，如果你现在活着，你的病也能做手术，并且国家报销百分之七十；老李头家的小宝都买上小轿车了!你的孙儿们在老家的最东头盖起了两排大瓦房，那是村子里最大的养殖基地，你孙子的孙子也考上了重点大学参加工作了。

　　一奶一一奶一，是不是春天的风太大，你的房子漏土了？前天爸爸和弟弟回乡下，为你的房子填新土，记得你喜欢大烟花，每年的夏天，总是在园子里种上三五堆，一来观赏，二来它的核可以止痛。可惜，我不能为你种上你喜欢的花儿，那就让这菊花儿代替吧。

　　一奶一一奶一，我想你了，我不知道天堂是什么样，但愿如人所述：那是开满丁香的长廊，有微风陪伴，有泥土的芬芳；一奶一一奶一，你若想我了，再拖梦吧，我还会和你说说家里的情况，家乡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