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田野》之二

《冬天的田野》之二

文/赵保中

忧伤是生命的底肥

田野嘟囔了一句，翻身又睡着了

村庄躲进一排树影里，很暧昧

土狗的叫声撒开悸动的网

我喜欢在田野里，低头走着做梦

身旁的路脸色苍白

轮胎的花纹清晰印着

这是多久没洗一把脸了呢

它脸上的雀斑，黑痣

我不确定是谁家羊群的恶作剧

这一块土地脸色蜡黄

我知道是被老石头传染的

他躺在向阳的土坎下，捧着一本线装书

癌细胞在胃里造孽的时候

他从纸包里抓起一把碱面

捂进嘴里去镇压

后来，他那张脸还是和泥土融为了一体

沟沿儿上茅草聚成一片

孱弱的开合。风钻进去就剧烈咳嗽

这样的肺叶愁煞个人

孙大个子又憋的佝偻下身子

额头青筋暴起了

人窘迫，可以自愈的土地却很从容

收获后的玉米地是一盘土炕

炕头上散乱的被窝，秸秆枕头

玉米穗的文胸，缠成团的丝袜

谷妞子草站在门口望风

有些生活，会让目光害羞的

麦苗小脑萎缩，错把野鸡当成了不安分的人

动车从梦的那头冒出来时

一只野鸡拍翅，另一只也紧跟着飞起来

私奔这个词，很多年没在村子里露脸了

早些年体验过私奔的那两口子

都已经抱上了孙子

棉花棵子捧着乞讨的碗

谷子茬排成了栅栏

我的影子，让一群麻雀贴着地皮

飞了一圈，绕过苦难的岁月

又落进了栅栏里的土窝

铁轨旁的信号塔

姿态分明是马棚门口的顶梁柱

暮霭四沉，一些熟悉的身影提着马灯

又来惦记的院子里走动了

点一支烟吧，一星星火

就让田野上

飘满了土坯房里的味道